莫斯科——时空变化的万花筒

  • 阅读量:587
  • 类型:散文
  • 标签: 外国文学 散文
  • 出版:2018-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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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简介

  《莫斯科——时空变化的万花筒》一书中所收的这些散文,真实生动地再现了20世纪二三十年代苏联的社会面貌。作家以他准确细腻、酣畅淋漓的笔触,深情地描写了首都莫斯科在这一特定历史时期的独特面貌。布尔加科夫是一位捕捉心理表现和细微心理变化的大师,他的这一特点在本书所收早期散文著作中即已显露无遗。他深刻而犀利地剖析了时代人物的繁复心态,他们的追求、欢乐和苦恼,使读者在深入到形形色色人们内心世界去漫游的同时,对那个众说纷纭的时代有了更丰富的感性的把握。

作者简介

  布尔加科夫,俄罗斯魔幻现实主义作家,戏剧家,是20世纪俄罗斯文学界的经典作家,出生于1891年5月15日,逝世于1940年3月10日,布尔加科夫的代表作品有《大师和玛格丽特》《狗心》《不祥的蛋》。布尔加科夫善于运用讽刺的写作手法,作品极其幽默,可读性强,藉由喜剧讽刺故事的悲剧性主题,非常发人深省,笑中带泪,喻古讽今,他是俄罗斯文学史上少见的魔幻现实主义作家,比拉美魔幻现实主义文学还要早的开拓者。布尔加科夫创作的戏剧如今还在莫斯科艺术大剧院上演,这足以证明布尔加科夫成就的伟大与文学价值的经典。

  译者徐昌翰是黑龙江省社科院文学所所长,资深俄语翻译家,译有《大师与玛格丽特》等作品。

 

编辑推荐

  ·大师经典:俄罗斯文学大师布尔加科夫的早期经典,预示着未来《大师与玛格丽特》魔幻的风格

  ·辛辣幽默:布尔加科夫作品的辛辣讽刺和黑色幽默几乎和他的魔幻风格一样,是他作品特点的特殊标签。他用不一样的视角精准而深刻的描绘了他深爱的莫斯科,文笔幽默得令人忍俊不禁又回味无穷。他为莫斯科奉献了一部伟大的作品,而莫斯科则为这位伟大的作家建立了博物馆,以纪念他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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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摘

一、住宅问题

 

  ……唉,住宅!!

  《塞维尔的理发师》第2幕 

  

我们应该有一个永不变更的前提:住宅是人类生活的基础。再说一句老生常谈的话:没有住宅人就不能生存。还要加一句:我要对所有居住在柏林、巴黎、伦敦和别处的人说,莫斯科没有住宅。

  那里的人们怎么生活呢?

  就这么生活呗。

  没有住宅。

  

  但这还不够。近三年来莫斯科人已经使我确信,而且一点儿也不含糊:在他们身上“住宅”二字的本义已经丧失。他们把随便什么东西都可以叫作住宅。例如前不久我认识的一个记者当我的面收到一张条子:“请将7号楼(那里是印刷厂)的住宅交某某同志。”下面是签名和一个清清楚楚的大圆戳。

  某某同志于是收到了这套住宅。晚上我还到某某同志家里去坐了那么一坐。楼梯没有栏杆,上头洒满了菜汤。楼梯上横挂着一条蛇一般粗细的断电缆。到了楼上,踩过一层碎玻璃,走过一排半数以上钉了木板的窗户,我就来到了一个黑乎乎的像是死胡同一样的地方。我开始大喊大叫。听声之后,出现了一缕微光,于是我又到了一个地方,找见了我的朋友。这是什么地方?鬼才知道。黑乎乎的,跟在矿井里也差不多。胶合板把它分成了五部分,活像五只帽盒子。我朋友坐在中间那只方盒的床上。旁边是他的妻子,再旁边是他的兄弟。这位兄弟端坐在床上,正伸手用炭条给他嫂子往墙上画肖像素描。妻子手里捧着本《人猿泰山》。

  这三人就好像住在电话听筒里。你们那些居住在柏林的人请想想,如果你们的住宅是一个电话听筒,那又该有什么感觉?一点点说话的动静,哪怕一根火柴杆掉到地上,在这些盒子里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们的房间是正当中的那间。

  “找我吗?”(最那头的一间问。)

  “怎么回事?”(另外一头的问。)

  “你有糖吗?”(是边上的那家。)

“柏林的卢斯特加腾区有成千上万工人手举红旗示威游行……”(右侧隔壁那家。)

  “有糖果……”(另外一头的说。)

  “蠢猪!”(左侧隔壁说。)

  “七点半一块儿走!”

  “你给他擦擦鼻子好不好……”

  十分钟后噩梦开始:我简直分不清什么是我说的,什么是别人说的,满耳朵全灌满了别人的话。

  “哪阵风把您吹来的?哦—哦—哦!……苏维埃代表团在苏联养老院的陪同下拜谒了卡尔·马克思墓……怎么?!有什么怎么的?谢谢,我喝过了……有糖果吗?!……见它们的鬼去吧!……蠢猪蠢猪蠢猪!把他轰出去!您在哪儿?……到东京和大阪……别撒谎,别撒谎,畜生,我早就看见了!……怎么会没厕所呢?”

  我的天哪!我立刻拔腿就走,但他们无处可去。我只在这火柴盒子里待了十五分钟,可他们却已经在这里头住了七个月。

  噢,亲爱的公民们,当我回到家里的时候,我头一回觉得人世间一切都是相对的,世界上一切都是那么不确定。我觉得我简直像是住进了宫殿,每一扇门旁都好像站着一个头上扑粉身穿红制服的侍仆,周围是一片墓地般的寂静。寂静真是一种好东西,它是神的恩赐,它是天堂。其实论门我只有一扇,论房我也只有一间。而且那扇门是直通走廊的,斜对门还住着一位有名的瓦西里·伊万诺维奇和他那大名鼎鼎的妻子。

  

  我要对大家起誓,每次当我拿起笔来写莫斯科的时候,瓦西里·伊万诺维奇这一该死的形象总会在我眼前的一个角落里出现。他遮住了我的阳光,就像一场上身穿西装下身穿条纹内裤的噩梦!我用额头抵住石墙,瓦西里·伊万诺维奇就像块棺材盖似的悬在我头顶上。

实话对你们说,此人在任何一套住宅里都会把生活搅得一团糟,事实也的确如此。他的一举一动无不是在同身边的人作对,共和国的法典没有一条没被他破坏过。破口大骂下流话不好不是?可他就偏偏要骂。酗酒不好不是?可他偏偏要拼命灌。耍流氓允许吗?不允许。可他偏偏要耍。如此等等,不一而足。真遗憾,法典里就没有一条是禁止在住宅里拉手风琴的。我这里要对苏维埃法学家们说一句:求求你们给添上这一条吧!这家伙就拉过。我说他拉过是因为现在他不拉了。莫不成是良心发现才罢手的?哦,不,柏林的怪人们,他是把手风琴换酒喝了。

总之,他是个人类社会中不可思议的人物,我绝不能原谅他,尽管考虑到他的出身。而且话应该反过来说:正是由于他的出身我才不能原谅他。我这样寻思:是他应该给我做榜样,而无论如何不应是我这个出身不好的人给他在行为举止方面做榜样才是。我倒要看看谁能证明我说得不对。

 

  我在一个屋檐下跟这位瓦西里·伊万诺维奇一住就是两年多,还要住多久我也搞不清楚。也许要住一辈子。不过这次到火柴盒子里做客之后,我心反倒轻松了不少。公民们,人可用不着想得太高!

是的,我心轻松不少。我变得更有耐心,对人也更有同情心了。

  我的医生朋友G君上周狂呼大叫地跑来找我:

  “我怎么就没结婚呢?!”

  这位公认的莫斯科头号独身主义者嘴里居然吐出这种话来,怎能不显得惊世骇俗呢。

  原来房管所把他的住房给“压缩”了,里头起了一道隔墙。墙那边搬进一对夫妇。医生奔走呼号,但却毫无结果。房管所主任只强调一点:

  “您要是结了婚,那就又当别论了……”

  过了两天医生又来找我说:

  “上帝保佑,亏得我没结婚……你跟老婆吵架吗?”

   “唔……有时候也……”我眼瞟着妻彬彬有礼但闪烁其词地回答。“一般来说……偶尔……是这么回事……”

  “那经常是谁的错?”妻紧盯着问了一句。

  “我,我的错。”我忙不迭地承认。

  “可怕,可怕,可怕,”医生一边喝茶一边说,“真是做噩梦。想想吧,每天晚上听的都是一个调调:‘上哪去啦?’‘尼古拉耶夫车站。’‘撒谎!’‘老天爷在上……’‘撒谎!’不过一分钟又是:‘上哪去啦?’‘尼古拉耶夫……’‘撒谎!’再过半个小时:‘你哪去啦?’‘看安尼亚去了。’‘撒谎!!’”

  “可怜的女人,”妻说。

  “噢,不,可怜的应该是我,”医生说,“我要搬到奥列霍沃-祖耶沃去。让她见鬼去吧!”

  “谁见鬼?”妻觉得大有可疑之处。

  “那个……诊所呗。”

  他搬到奥列霍沃-祖耶沃去了,另一位熟识的女士L.E.却搬到意大利去了。可怜她连个板壁隔出来的小空间都捞不到。那可是个完美的女人哪,莫斯科应该引以为骄傲的,但她却跑到什么倒霉的罗马去了。瓦西里·伊万诺维奇反倒留了下来,而她却走了!今年冬天纳塔利亚·叶果罗夫娜把擦洗用的纤维团扔到地板上再也扯不下来了,因为桌上是9摄氏度,地面却没度数——1摄氏度都不够,才零下1摄氏度。整个一冬套着毡靴弹肖邦的圆舞曲。彼得·谢尔盖耶维奇雇了个保姆来家,过了一个礼拜把她给辞了,可没成想这保姆赖着不走了!房管所主任跑来说她(指保姆)是居民委的成员,享有一定的居住面积,谁也没有权力动她。如今彼得·谢尔盖耶维奇全傻了,跑遍了莫斯科到处找到处问,他究竟该怎么办。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小保姆箱子里收着一张红军勇士的相片,是攻打佩列科普的英雄,还收着一张居民委的证明卡。彼得·谢尔盖耶维奇没救了!

  还有那么一个年轻人,给他往“住宅”里派进了一位孤老太太。一个星期天当老太太做礼拜回来的时候,年轻人对她说:

  “你这个信教的老太婆,烦死人了!”

  说着拿弹簧秤照老太婆脑袋就是一下子。像这样的事情或是类似的事情就我所知近来已是四起之多了。责备这位年轻人吗?我不。我绝不。因为我心里一清二楚:若是有人把个老太婆或是第二个瓦西里·伊万诺维奇也塞到我房间里来,我没准也得操起弹簧秤来,别看从小家里就告诉我弹簧秤绝不是干这个的。

  萨沙则愿意拿出二十个金卢布来,只求把安菲莎从他的房里赶出去……

  好,暂时就说到这里吧。

  这种奇特的、令人不快的生活是由何而起呢?原因很简单——缺住房。事实是莫斯科缺住房。

  有什么办法?!

  办法只有一个:实施我的方案。让我先写完一节《论美好生活》,然后再来谈这个方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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